冬夜回信 第12节
结果等她哼哧哼哧背着沉重的书包跟上,在沙发前站定。 还来不及尝试把人推醒,四下环顾一圈,却顿时傻眼: 这看着得有三百来平的大平层,入目可见空阔的客厅和开放式吧台,古色古香的屏风隔开足能坐下十几人的用餐区。甚至还有一块地方被划出、用作健身,沙袋拳套跑步机一应俱全。 只是里头的具体环境,却显然配不上近于奢华的“摆设”。 茶几上散乱着披萨盒与空或半空的饮料罐,红白蓝游戏机被胡乱扔在地毯上,插线板上插着各色各样的充电器,两三个手机在沙发上、地板上任性“躺尸”。看得出来是不同时期的新款。 解凛头朝下躺着,躺了一会儿,大概是不舒服,单单又脑袋侧过来喘口气。 头发乱糟糟的盖住脸颊。 缓半天,似乎才想起来眼前站了个人,又掀开一丁点眼皮。 “迟雪。” 他问她,鼻音还很重:“吃饭了吗?” “……” “等会儿下午阿姨会来打扫卫生,”他开始闭着眼说话,“你不用管这些,饿了就按那边通讯器1382——连的小区对面饭店,可以点餐。之后我付钱就行。” 说完,脑袋一转,又睡过去。 而迟雪却仍傻站着。 看了半天,忍不住望向墙壁上的电子钟。 时钟已指向八点。 平时这个时候,她已经在超市帮忙清货摆货。但为了来给解凛当“家教”,她昨天刚辞了职,然后花了几乎大半个晚上整理上学期的笔记和学习资料。 父亲看她背着这么一大书包出去,愈发对她所谓“去图书馆自习”的借口深信不疑。 只是现在这个点。 很显然,对于解凛而言——还早着呢。 她叹了口气。 轻手轻脚把书包卸下、放上沙发,又看着桌上的披萨盒,默默伸出手。 …… 这天上午—— 准确来说,中午。 等到解凛真正睡饱了起床,十二点已过半。 迟雪彼时正拿餐桌当书桌、小声地默读背单词,听见声音却瞬间转头来,解凛双手向后撑在沙发上,亦懒洋洋看向她。 是在学校里看不着的随性懒散模样。 “你没点东西吃?” 他起身。 顿了顿,忽然又低头,环视一圈。 原本满地的杂志游戏机不见了,桌上的饮料罐和披萨盒也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是平整漂亮的地毯、光洁的茶几和一侧摆放整齐、按大小尺寸叠好的“杂书”。他前几天刚换了新款的switch被压在上头——看这架势,大概是充当了个镇纸的作用。 “……” 他揉着脖子,眉头微蹙,问:“你收拾的?” 没等她回答,却又一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,咕哝道:“怎么搞得像我请你来是为了压榨你一样。” 池雪:“……?” 用几年后时兴的话来形容他的表情及感受,大概即是: 干得挺好。 下次别干了。 她打小敏感,察觉到这一点,顿时紧张起来。 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的时候,总是词穷,于是只能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“因为所以”,等解凛喝了杯水润嗓子回来,她还站在那,眼神紧跟着他。 两条辫子也跟主人一起、委委屈屈地垂下来。 “怎么了?” 这回却换解凛不解:“干嘛站着?坐啊,你想吃什么,等会儿帮你点。” 他说完又去洗澡。 每天固定一早一晚洗两回 不想等他都换了身运动服、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,迟雪还站在那,很无措的样子。 解凛擦着擦着头发,动作倒逐渐慢了下来。 又稀奇地一挑眉。 “我惹你了?” 他问迟雪。 迟雪说:“要不、我,把东西全放回去?”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。 他忽然失笑。 也许是在家里不比在学校。 只一个笑容罢了。他好像突然又从高傲不可一世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解凛,变成一个可靠近的人。 迟雪莫名所以、满脸疑惑。可看着他笑,又忍不住也跟着笑,笑着笑着,才发现他原来是在笑自己。脸红得快要烧起来。 “我第一次来同学家做客,”最后只能小声又小声地解释,“不知道、有些东西可能不能动,只是想顺手收拾一下。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?那,我把它们放回去可以吗?” “不用。” 他摆手。 定定看她一眼, 忽然又走过来,径直拉开椅子、坐在她旁边。 她闻到沐浴露淡淡的橘子香气。 刹那拉近的距离,依旧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。 只失神地看着他:右手撑脸,有一页没一页地翻动她刚誊抄的笔记。 ——脸好小。 ——手也好白。 她不说话,脑子里的思绪却漫无边际。 甚至不忘悄悄低头、看了一眼自己的手:与他相比、明显短很多的手指,不够落利分明的指节。 颇有种丑小鸭见白天鹅的复杂心情。 “想什么呢。” 解凛却又抬起头来。 拍拍旁边椅子,示意她坐。 “我也没骂你,就是觉得没必要麻烦你。迟雪。” 他说:“你怎么就这么怕我,跟老鼠见了猫似的?” * 第一天去解凛家。 迟雪紧张、害怕、在不知所措中被他招待着吃完了一顿大餐。 第五天去,解凛还是没有早早起床,但是已交给了她能开门的芯片卡。 于是她悄然上楼。 却发现这次茶几上摊的,已从不知名的各类杂志,换作了她昨天写给他的笔记和试题。 解凛的字很漂亮,贴着她的字写“解”、“因为”、“所以”。 语文题答得乱七八糟。 英语单词字母对调。 唯有数学,竟然答得八九不离十。 她啧啧称奇。 …… 再后来,到第不知道多少天去。 她已习惯了解凛起不来床的坏习惯。 然而那天例外,他竟难得起了个大早。 又解释说是因为昨天那个题想到半夜没有想出答案,“每次想做的事做不到就会很烦”,所以“干脆跳过那个题往下做,最后不知不觉做了半本练习册”——一回过神来,天都亮了。 迟雪闻言忍俊不禁。 又一本正经接过练习册,就地批改起来。 ——模样的确像极了个认真本分的小老师。 于是从此之后,便在他那得了个奇怪的“外号”。 小老师,这个题怎么做。 小老师,锅糊了。 小老师,你怎么来得这么早。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