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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他在阵前站住, 我亦勒起了缰绳。 云琦并不下马, 只坐在马鞍上向慕容显行了个礼。 “秦国中大夫云琦, 见过王子。”他说。 慕容显似乎并未将云琦的怠慢失礼放在心上,却将目光朝我扫了过来。 “这位便是秦王要的云霓生?”他说道。 “正是。”不待云琦开口,我回答道, “如今我与云大夫皆至此处, 还请王子守约, 撤兵回营。 慕容显的眉梢微微抬起。 云琦不满地瞪我一眼,清了清嗓子,道:“裴司马何在?” 慕容显没有答话,却策马上前来。 四目相对。 我看着他,他也看着我。 “我记得你。”他说。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,答道:“我也记得你。” 那唇角忽而弯了弯,他转头,用鲜卑话对随从说了几句。那随从应下,调转马头离开。 正当我疑心这人要耍什么花招,心头吊起,只听那吹角之声又响起,相似的音调,远近相连。 鲜卑人纷纷动起来,掉转马头。马蹄声隆隆,火光映着绰绰的身影,鲜卑人的大军像潮水一般,朝远处退却而去。 左右的鲜卑兵皆催促我跟上,我只得轻叱一声,策马跟随在慕容显后面走起来。 走了几步,我忍不住再朝武威城望去。 武威城的城门已经关闭,那里面的人,再也看不到。 “听说,那个桓皙是你的主人?”慕容显的声音忽而又在旁边响起。 我看去,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慢下来,与我同行。 “不是,”我大言不惭,“他是我良人。” 慕容显露出玩味之色。 “哦?”他说,“听说他生得甚是好看。” 我说:“正是。” “打败了马兰羌和郝孜,还有近来的那个黄遨?” “不错。” “可惜。”慕容显微笑,“差一些,我今夜便可将他的头砍下来,将头骨镶金做成酒杯。” 我盯着他。 只见那脸上的神色似在开玩笑,又似是认真。 “哦?”我颔首,道,“如此,你须得庆幸你差了这一些。” 慕容显讶然:“怎讲?” 我看着他,全无玩笑之色,“在那之前,我会先把你的头砍下来做成酒杯。” 慕容显愣了愣,少顷,冷笑一声。 他没再理会我,叱了一声,策马自往前方而去。 鲜卑人确实撤了回去。 且并非只是撤回武威百里之外的山中,而是一路往北,而后往东进入大漠荒原,从凉州地界撤得干干净净。 鲜卑人骑马确实了得,日夜兼程,我和云琦被众人挟裹在中间,一刻也不得停顿。 我虽不常这样骑马赶路,但并不觉得有甚难处。 而云琦则不一样。 看得出来他对骑马甚是不在行,对鲜卑人连夜赶路甚是不满。不过一夜之后,他似乎连抱怨的精力也没有了,坐在马上,身体跟着马匹颠簸,摇摇欲坠。 好几次,他打着瞌睡,几乎跌倒,旁边的鲜卑兵眼疾手快,一把将他扶回去。 我猜,云琦心里大概会觉得,若不是因为我,他不会吃这样的苦。 秦王那匹夫,真是阴险至极。 天明歇息的时候,我看他坐在路边发呆,走过去,将手里的水囊递给他。 云琦抬头,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,没有接。 “这水无毒,喝了吧。”我说,“且你还要吃药。” 说罢,我伸出另一只手,里面有一颗小丸。 “吃下去。”我说,“那蛊毒便会消解无踪。” 云琦的眼睛里终于聚起了一点光,即刻将小丸拿起来。他看了看,正要放进嘴里,忽而停住。 “你说的蛊毒,是讹我。”他说。 我觉得他这反应着实有意思极了,看着他,道:“你可不吃。” 云琦微有些犹豫之色,片刻,还是将那小丸放进嘴里,然后仰头,将水囊一阵猛灌。那表情,仿佛吃的是□□。 直到那水囊差不多喝空了,他才还给我。 我接过来,也不在意,道:“还有一事,我不曾问你。” 云琦冷冷道:“何事?” “当年你父亲获罪,你也在死罪之列,后来何以脱身?” 云琦怔了一下,看着我没说话。 “我不过好奇问问,你不愿说便算了。”我说罢,拿起水囊便要走开。 “是秦王救了我。”只听云琦淡淡道。 我回头。 “哦?”虽然在意料之中,我还是有些讶异,“如何救?” “当年主持此案的是荀尚,秦王买通了荀尚的儿子荀谅,将我的年龄改到了十五岁,让我从死刑改为流放。而后,他又让人将我赎出,将我带到了辽东。” 我了然。 族叔被判的罪罚,是家中十六岁以上男子皆诛杀,将云琦的年纪改为十五,的确可绕开死罪。荀谅是个贪得无厌之人,当年荀氏权倾一时,做出这样的事并不稀奇。 “他为何救你?”我又问。 “还能为何。”云琦道,“他如今为何让我来找你,当年就是为何去救我。” 说罢,他看着我,目光中竟是有了些热切的光亮,“霓生,你还不明白么?云氏传承至今,血脉凋零,你我最近的亲人只剩下彼此。我此来并非要害你,乃是我不想让你飘零无依,想带你过上从前一般的安稳日子。” 我愣了愣。 说实话,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,着实让我想不到,我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。 “是么。”我说。 云琦叹口气:“我父亲临终前,最内疚的事,便是连累了你。他说你是你祖父一脉唯一的后人,本想将你托付一个好人家,让你一生富贵无忧,不想出了这般变故,着实愧对先人。那时,他嘱咐我,将来一定要将你赎出来,不可让你沦于他人之手。可惜我打听到你下落的时候,已经是三年前,听闻你落水而亡,我一度自责不已。直到不久前,秦王说你兴许还活着,设下此计,让我来武威一趟将你带走。” 这话说得倒还像些模样。 我说:“秦王要我去做甚?” “自是辅佐他成就大业。”云琦说着,有些兴奋之色,“云氏的名声,比你所知晓大得多。秦王说了,只要你我兄妹尽心辅佐,将来他得了天下,不但会赐我等荣华富贵,还会恢复云氏先祖爵位名号,云氏复兴,在此一举!” 我看着他,笑了笑:“哦?这么说,秦王要谋反?” “谋反?”云琦不以为然,“你莫非看不出来,这天下不长久了,主弱臣强,大乱之兆。” “话虽如此,乱从何起?” 云琦意味深长:“你看着便是。” 我还想再问,不远处响起